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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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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
第四十章 你沒吃虧就好

二人前後步入正堂之中, 正坐在堂上喝茶的人朝這邊看過來,他自是與江觀雲相識,只是目光打在唐薏身上的時候有些疑惑之色。

“小公爺, ”呂卓迎自椅上起身,朝江觀雲頷首, “自小公爺康覆, 還沒來得及道喜, 今日略備薄禮,還望小公爺笑納。”

身後隨侍將禮物擱下,這樣的好意江觀雲並未相拒。

唐薏收到信兒時說是這姓呂的怒氣沖天, 但這會兒見了小公爺倒是眼笑眉舒。

“呂先生客氣了。”既來者客套,江觀雲亦笑臉相迎, 長臂微展,示意道, “請坐。”

唐薏沒跟去主位, 反而大咧咧坐到呂卓迎的對面, 面無表情盯著他,這般刻意直視,使人上下不自在。

呂卓迎便問道:“這位是......”

“你表妹難道沒同你講嗎?我就是唐薏。”不卑不亢,話有旁意,身子挺得筆直,一副要與人武鬥的陣勢,“別名劉稻花是也!”

每每提及這別名, 都使江觀雲忍俊不禁,這名太喜氣, 他輕咬了牙借機呷了口茶,茶盞微擡, 剛好遮了小半張臉。

呂卓迎愕異不已,先前雖有猜測,卻未敢下定論,其本人確與傳言有很大出入。

“你就是唐薏!”雖她貌美,卻也抵不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遭所受。

“也好,今日呂某來此,一是為了看望江小公爺,一是要與江夫人討個說法。”呂卓迎手臂稍擡,示意長隨上前。

長隨手捧畫軸,一手拿著花箋,一一展給江觀雲瞧看。

花箋寥寥數語,小字娟秀,一看便知不是唐薏所寫。

長隨見江觀雲看過花箋,又將手中畫軸展開,一如那日於青雲樓中所展之式,明晃亮於江觀雲眼前。

其上淺裱一層白宣,重墨游龍似寫著兩行字——‘呂卓迎 我是你爹’。

江觀雲一眼便認出這才是唐薏的字,江觀雲心中□□,稍適思忖便淺知首尾,卻仍保持一臉懵然問道:“這是什麽......”

往事不堪回首,淺淺回憶便能使呂卓迎想到那日於青雲樓中被眾人恥笑的場面,這幾日他甚至都沒出門,可即便在家中也不得安生。

“這才哪到哪,再將那些東西也拿出來一並給小公爺瞧了。”呂卓迎已是越想越氣,直命隨行小廝上前,小廝從隨身的布袋中掏了十數封書信,奉到江觀雲眼前。

這些信都是被人拆過的,撕封尚存,他直接取出,每封信都字跡潦草寫著辱罵呂卓迎的話,淺數一下共十七封,每句話皆花樣百出,沒有重樣。

粗野鄉氣,不堪入目。

隔著前面兩個小廝的人影,唐薏坦然坐在一旁窺探江觀雲的臉色。

只見他每多看一封,臉色就暗上一分,眉頭越皺越深,幾次欲言又止。

神色覆雜將這些皆看過,疊在一處齊齊放於桌上,良久才噫嘆道:“世間罕有......”

這筆跡又是誰的,他揣著明白裝糊塗,亦沒看唐薏一眼。

這些東西竟都落到了江觀雲眼中,這是唐薏始料未及的,在他面前露醜,使人心中別扭,對這姓呂的憎恨又多一分。

一雙手無處安放,胡亂擺弄著自己裙前的玉墜,再沒先前的理直氣壯。

“小公爺看完這些有何感想?您覺得是什麽人能做出這樣的事?”呂卓迎面上強撐冷靜,實則氣得心抖,面容微有焰色,雙目直盯對面唐薏,言有所指,“前些日子呂某去青雲樓,有人送了這花箋,說有一幅名畫要送給呂某鑒賞,可我家小廝當眾將這畫展開,上面卻是辱罵之語,使得我在眾友人面前顏面盡失。”

“這還不止,最近街上有童謠傳唱惡詞敗壞呂某名聲,給我抹黑造謠,還有城外的花子將這些汙言穢語編成鼠來寶在市井流唱!甚至還有人猖狂到成日往呂府上送信,拆開每一封都如小公爺所見!”

將連日來所受委屈與汙蔑齊齊講出,卻難消心頭之恨。呂府本就與外界書信往來眾多,這些書信混跡在那些正常書信之中,自外面瞧看不出異常,可每每拆開都是一回心驚。

因流言不得出門,躲到家中也不得安靜。

“一夜之間風雨連城,所到之處皆是辱罵,孩童不過六七歲,官差也拿他們沒辦法,亦不能抓到衙門去,那些花子打發了一批又來一批,抓進去兩個也問不出個什麽。好在幾經輾轉,終於讓呂某弄清楚,原來是有人花了重金買通了這些花子和孩童,目的就是敗壞呂某名聲!”

“哦?”前因後果皆平擺在江觀雲的面前,這像是唐薏的行徑,滿京城怕也尋不到第二個。

輕咬後牙,江觀雲強忍了笑意,面上仍作一本正經,甚至有些同情望向呂卓迎,“呂兄在外是得罪了什麽人?竟被人報覆至此?”

言外之意,是他呂卓迎先撩者賤。

呂卓迎冷笑道:“那就要問問面前這位少夫人了!”

至此,江觀雲的目光才落到唐薏面上,唐薏與他對視,眼中情緒覆雜,江觀雲讀懂了她的心虛,隨即他將眼別開,似等著呂卓迎的下文。

微挺身子,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,呂卓迎冷聲道:“呂某這幾日多方查驗,雇那些花子和孩童的人都是少夫人所指派,這些書信.........呵。”

不言而喻。

“呂先生,咱們倆素不相識,你這麽誣賴人不太好吧。”唐薏自是不會輕易承認,她微揚起臉,誰都不虛,除了在江觀雲面前。

“呂某若沒證據,怎會貿然來此?”一早料到她不會承認,“現在還有花子在牢裏,呂某府中門客也多方走訪傳唱童謠的孩童家中,與其家人交涉,亦有文書佐證。可謂是人證物證俱在,任誰也抵賴不得。”

“小公爺在朝為官,在下敢問小公爺一句,憑白汙蔑人清白,t詆毀旁人聲譽且當眾羞辱,此罪為何?”

“說的好,我也正想問問呢,我和呂先生可是遇到了同樣的事,有人說我是妖孽,所用手法何其相似,亦是孩童傳唱,市井流言不止,還有人雇了生人假扮道士險些要了我的命。呂先生只是損了聲譽,可我不止是損了聲譽,還差點活不成,幕後之人也與殺人兇手無異。”

說到激動處,唐薏猛自椅上站起身,直面江觀雲,“夫君,殺人者按當朝律是不是也該斬?”

一聲夫君叫得江觀雲心口一酥,他尚未來得及搭話,便聽唐薏對著呂卓迎又是一通,“呂先生有證據,我更是有證據,害人的人一個也別想跑!”

此事江觀雲已經查出眉目,只是唐薏這幾日沒敢往江觀雲眼前湊,因而打聽不得,證據幾何也不清楚,卻敢在人面前虛晃。

旁的也罷,提到那假道士明顯呂卓迎面色一緊,不再與唐薏直面對峙。

江觀雲心如明鏡,此事未必是呂卓迎做的,但他至少知情。

只待抓到那道士,其中牽扯之人再無躲藏之機。

“殺人者,自要償命。”江觀雲沿著唐薏的話峰直順而下,必要將事情鬧大,鬧得嚴重才有人生怕。

莫名被這二人拉扯至此,並非呂卓迎所願,他話峰一轉又道:“旁的與呂某無關,就事論事,且問這件事小公爺打算如何處置。在下沒有直接報到京兆府去就是顧及小公爺顏面,此事若鬧大,外人又會如何講說?”

“呂先生的意思呢?”江觀雲輕飄飄問道。

話入正題,呂卓迎別有深意望了唐薏一眼才緩緩道:“小公爺在朝為官,自是比在下更清楚,若有此等辱沒門楣之事,該如何結清。”

聽懂弦外音,面上暫存的那些體面淺笑這回一點也無了,江觀雲重重將才拿起的茶盞擱下,發出悶響一聲,“你既有證據,便可直接報到京兆府去,不必來信國公府走一遭。內裏如何我自是清楚,只有一條,誰也別想在我面前帶走我的人。至於旁的,我也會一查到底,待水落石出那天自需有人伏首認罪。”

“只不過那人不會是唐薏。”

“呂先生,我敬你是文人,看在你我二人頗有淵源我才忍到今日,若事情真鬧僵了,怕不好看。”

在唐薏印象裏,江觀雲從未如此冷臉待人,亦從未如此咄咄逼人,面容一改往日溫和,峭直凜冽。

似他,又不像他。

尤其是那句‘他的人’一如一道清甜溪流緩緩流過,沁潤心田,搖動一陣麥浪。

唐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腳尖。

自小兄長和娘親都護著她,後來上京,長姐和姐夫也處處護著她,可他們的守護,和江觀雲所給的雖神似卻又不相同。

文人說話自不像是鄉裏潑婦罵街,話中有話,呂卓迎如何聽不出江觀雲的要挾,還有自己方才給江觀雲遞出去的那個選擇,他連接也沒接。

道士一事他雖有耳聞,卻不曾參與其中,可若說片葉不沾又不是,畢竟關於唐薏謠言他也出了大力。

他還有所顧忌,今日雖有備而來,卻也不能憑白為旁人擔了罪責。

碰了一鼻子灰,想討的說法沒討到,甚至連一句道歉也沒有,更別提旁的,呂卓迎自知討不到便宜,對這二人嗤之以鼻,諷刺道:“早就聽聞江小公爺護短,竟沒想到已然是這種田地。傳言小公爺被妖孽迷惑,看來也未必失真,若因貪戀美貌而拋卻故人,只怕會誤了大好前程。”

“今日叨擾,呂某告辭!”

他的臉色比去青雲樓那天還難看,怒而一甩廣袖,大步離堂。

待人走了,江觀雲的面色才有所緩和,目光只觸到那些呂卓迎未帶走的書信和花箋,還有那張狗扒似的‘我是你爹’。

硬咬了後槽牙強忍住心底發散出的笑意,探手招來長侍,“將這些東西都收好,送回我的書房去,往後是怕留著還有用處。”

唐薏這才擡眼,沒外人時,她終與江觀雲主動說了一句話:“留這幹嘛?”

一本正經的自椅上站起,也不答,只道:“這幾日別出門,怕後面還有更大的麻煩。”

“我出了門他就會把我抓到官府去嗎?”一想到方才二人幾乎劍拔弩張的模樣,唐薏後知後覺,對他有些不過意,“我是不是給你惹了麻煩?”

她不怕事,只怕給他添亂。

對面的人抿嘴笑起,又是那幾乎能溺死人的目光,偏憐慣縱,“你沒吃虧就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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